這個車庫,是華夏當舖租用的。從2008年1月起,秦海滿和另一名員工牽著那條大狗,每24小時輪班一次,日夜看守這些由一些公司或個人送來當舖的車。因為車子是十分的昂貴，因此當舖要加強看守。
每進來一批車,秦的心就提到嗓子眼上,從此天天盼著這些昂貴的傢伙早點給提走,而每有一輛車開出去,心裏就會長噓一口氣。
“最近進來的車少了,3月份到現在只進來十來輛。”秦海滿說,“5個月前可不得了,一次就進來三四十輛啊!庫裏60多個車位全擠滿了。現在沒那麼緊了,已經有些空位了。”
只是,那輛最讓他懸心的“頂級車”至今仍巋然不動。
秦海滿的精神負荷隨著車子進出而波動時,當舖的倉庫也正隨著宏觀經濟的冷暖而變化。秦感覺到典當車減少的這個月,中國物流與採購聯合會發佈的資料顯示,3月份全國製造業採購經理指數達到52.4%,半年來首次回升到50%以上。這被分析人士認為是保增長政策見效,經濟開始趨穩回升的跡象。
“這一年來,典當抵押物變化很快,多了許多新東西。”華夏當舖副總經理、業務總監楊靜琨說,“近來有人電話諮詢我們,說想典當股票,我們就想,是不是股市和經濟又要反轉了？”
車庫看門人忙與閑
這是過去一年裏形成的奇觀:大批轎車正組成圓陣,從四面“合圍”北京城。
三環路沿線各座立交橋底層,現在幾乎都成了各家當舖租用的車庫,各種顏色的華貴轎車熠熠生輝。為應付這一波豪華典當物的狂潮,華夏當舖在2008年裏沿著三環路不斷擴張它的車庫——1月在南三環趙公口立交橋下開設了一個車庫, 6月、10月又分別在北三環的四通橋和東三環的勁松橋各開通一個車庫。“如此大規模地爆發汽車典當風潮,是以前沒有過的,這主要是去年下半年以來經濟下行加快,企業資金鏈告急,公司老闆紛紛以個人名義典當車輛,借貸救火。”楊靜琨解釋說。
已退休的秦海滿從去年1月開始為華夏當舖看守趙公口車庫。在他的記憶裏,一年間前前後後共看管過200多輛車,車庫的變化也經歷了幾個時段。
2008年上半年時,老秦聽說,因為信貸收縮,好些企業資金吃緊,老闆們急等用錢,紛紛把私人用車拿來典當。那時,在這個最多可放60多輛車的趙公口車庫,存車平時保持在50輛左右,車子的進出也大致平衡,“最快的是一批奇瑞QQ,押進來兩天之後就又出去了。”
2008年10月,也就是大洋彼岸的雷曼兄弟死掉的第二個月,典當車爆發瘋狂井噴。老秦的車庫一次就進來了三四十輛車,一下子把60多個車位全擠滿了。“連著幾個月,車子只見一批批進來,沒見出去的。”秦海滿迎來了他最忙碌也是睡眠品質最差的時刻。
“去年年底,由於金融危機爆發,汽車業陷入低谷,我們的客戶中增加了一些4S汽車店。”楊靜琨說,當時汽車銷售不暢,而為了拿到汽車廠家返還的折扣,4S店又不得不大批進車。為了周轉資金,他們就把這些一時賣不動的車押給了當舖。
華夏在東三環勁松橋下的車庫就停滿了4S店的車,“全是嶄新的F6比亞迪。”當舖保管車輛不收費,也不影響商品車銷售,這讓4S店喘了一口大氣。
和秦海滿一樣,全公司2008年12月時都忙翻了天。員工們沒有在晚上11點前回家的,很多員工夜裏還在客戶家裏評估審查房產。因為忙不過來,不少客戶不得不排隊排到第二天才能候上機會。當月,華夏的貸款比上月增長50％。
而進入2009年,秦海滿感到車庫又發生了一點新變化。
進來的車減少了。“1月、2月份過年關時,也才進了20多輛車,3月份更少了,只來了10輛左右。”秦海滿說,有出有進的局面又重新出現。
離趙公口不遠的劉家窯立交橋車庫也出現類似變化。那是寶瑞通當舖的車庫,老秦上下班都經過,他聽那兒的看車人說,這個車庫去年底高峰時有100多輛車,現在減少到了70輛左右。
與此同時,關於1、2月份信貸激增、汽車銷售好轉的資料印證了老秦的感覺。中國汽車工業協會公佈的資料說,受1月份國家出臺汽車業振興政策的影響,2月份全國汽車銷售同比增長24.72%,結束了2008年7月以來產銷連續低於80萬輛的局面。
樓市冷暖與折當率
除了老秦眼裏的車進車出,宏觀經濟的變化,也折射在當舖的折當率上。
當舖發放當金,即質押貸款或抵押貸款,是按典當物估價金額的一定比例發放。這個比例稱為折當率。
2008年,經濟增幅從一季度的10.6%下滑到四季度的6.8%。考慮到經濟下行壓力對個人還款能力的影響,當舖為保資金安全,開始下調折當率。
以放款規模占當舖貸款餘額比重超過50%的房產抵押貸款為例,2008年底,北京各當舖的房地產折當率下調了10％,一些當舖調到了50％以下,低的如瑞源亨只有35%-40%。
“在經濟不景氣、房地產低迷之下,房產拋盤變現壓力很大,當舖面臨著較大的'死當’（客戶到期不還款,不收回典當物）風險。”北京當舖業協會經濟顧問元志中解釋說,折當率下調,是典型的風險防範措施。
到了今年3月,情況發生了變化。
“現在北京的房產典當折當率普遍回升到了50％以上,有的當舖做到了60％。”阜昌當舖公司阜成門店房地產典當業務主管許俊傑說,這和最近一個月樓市成交有所好轉有關。
華夏的房產折當率更高,達到70%。“房產折當率上升顯示客戶所在企業資金情況在好轉,”楊靜琨說,“由於1、2月份信貸放寬,我們調查發現不少客戶的還款能力在好轉,所以提高了折當率。”
而隨著國家出臺汽車產業振興規劃和節後汽車銷售的好轉,汽車的折當率也由去年低谷時的80%上下,回升到90%左右。“具體比率因品牌、車型而異,銷售好的小排量車折當率會更高些。”楊靜琨說。
花樣翻新的抵押品
當舖是金融危機下為數不多的個別反週期擴張行業之一。北京市商務局的資料顯示,從去年一到三季度,北京市84家當舖總典當額同比增長70.8％。而全國則在2008年一年間新增了800多家當舖。
在四處“裁員滾滾”之時,華夏當舖預備今年擴招80多人,將員工總數增加1倍,以便今年新開3家分支機搆的計畫提供人力支持。
“經濟高潮時,企業需要當舖,因為投資收益高於融資成本;經濟蕭條時,當舖發展得更快,因為信貸收縮之下,企業更需要銀行外資金的支援。”湖北楚華典當研究所所長危驚濤解釋說。
宏觀經濟的大幅起落也帶來了許多新鮮的典當物,遠遠超出人們過去提到當舖時通常只想到的金銀首飾。
“2006年、2007年股市大牛市時,股票典當火爆,深圳、上海的當舖發展飛快。”危驚濤總結說,“2008年經濟下行,鋼材、汽車、房地產、木材、紙張這些大宗商品大量出現在抵押物清單上。”
有一家公司找到楊靜琨,一次就典當了幾千噸鋼材。“還有一家提出要典當一批紙張,報價是2000多萬,我們看到紙張行情波動,評估不值這麼多,就沒做。”
染指大宗商品,也使當舖在過年一年大宗商品市場的巨幅波動中有了全新的風險體驗。危驚濤不久前在江蘇調研時發現,常熟、江陰一些庫存過高的無縫鋼管廠家,以鋼材為原材料的建材、機械製造業,以及鋼材銷售貿易公司,都成了當地當舖內風險監控的重點對象。
同樣,現在當舖老闆們也更為關注國家出臺的涉及這些當舖的鋼鐵、汽車、造紙等產業振興政策。“儘管這些客戶很多是個人名義來當舖貸款,但背後都與行業資金鏈問題息息相關。”楊靜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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